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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侠魂》之第十九章 冷艳烈花心意何
第十九章 冷艳烈花心意何
当华云龙再睁开眼睛的时候,发现天已大亮,蔡薇薇和环儿都已经不在了,于是起身穿衣。见榻沿有个楠木大椅,随手扯了过来,盘膝练功。他先练了一会华门心法,再将“无极定衡心法”练了二遍。练完心中忖道:“元清大师说我能将这心法练至无上境地,究竟是什么法子?”想了一想,不得要领。
他童心忽起,竟想看看如果我练华门心法与“无极定衡心法”究竟有什么情形?他是少年心性,想起就做,竟不顾那莫测后果。要知一心两用,犹能导致正气岔道,走火入魔,他居然异想天开,想把两种心法,像幼时搅拌水和泥,塑成各式泥人、泥物般并用。这后果,好则罢了,不好,走火入魔,半身不遂是小事,真气乱窜,经脉异道,神志狂乱,也是常见的,再不幸,那是死了。
而这好与坏,并非一半一半,而是九十九与一之比,除非徼天之幸,不然休想活命。故每一位高人,无论他如何怪僻,也不敢把命开玩笑地送去。更何况这华门心法与“无极定衡心法”,一见便可知是互走极端的两种至高心法,无论武学如何高深的人,也无法找出这两种心法有丝毫溶洽的地方。
华云龙虽知此事危险,只是一来他生性便爱冒险,二来也是未能深知危险究竟有多大,故好奇心起,便不顾一切的做去。刚开始,他因为深谙华门心法,一运起来便不知其他,未能并运。其后,他略为留心了些,居然将“无极定衡心法”也同时运起。
刹那,那一正一逆两股其气,竟然同在经脉中斗起来,他越欲静止,越是错乱,虽知不妙,可是那两股真气竟已不受他指挥,如钱塘怒潮,万马奔腾,不可遏止。他就在这不到盏茶时光中,已是面色通红,大汗淋滴,有如从水中捞起一般。华云龙暗叹一声道:“罢了。”淡淡处之,不再对身中真气加以控御。忽然脑中如受雷击,“轰”的一声,他已晕厥过去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悠然转醒,恍疑似梦,略一凝思,方忆起方才之事,心中一震,暗感两世为人,大唿“侥幸”不已。却觉体内清灵一片,智珠活泼,朗朗欲跃,细察脉中真气,不禁一阵茫然,莫审祸福。原来他竟觉脉中真气逆中含正,正中含逆,亦正亦逆。非正非逆,竟连他也摸不清这是怎么回事?只是真气蓬勃,自运自行,似又不见什么祸害。
他这次不敢冒失了,欲待请教元清大师再言其他。这分明是功力精进之证,只是他论轻佻,那是轻佻极了,论稳健,也是异常稳健,华天虹谆谆训子,谓天之降锅,必先以微福骄之,天之赐福,必先以微祸试之,他深凛于心,故不敢便以为是。正自沈吟间,忽听门口传来一丝轻微声息,他朗声喝道:“谁?”
门一开,香风随着红影飘入,银铃似的声音道:“龙哥好坏,吓了我一跳。”
华云龙微微一笑道:“谁叫你像捣蛋鬼。”却见蔡薇薇已换了红色衫裙,更显得艳光四射,灼若朝霞。
她烁然一笑,道:“怎么?龙哥不认识我了。”
华云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,叹道:“的确不认识了。”顿了一顿道:“每当薇妹换了一件衣裳,我就几乎认不出薇妹。”
蔡薇薇嗔道:“难道你只认衣裳不认人?”
华云龙摇头不叠,道:“非也非也,薇妹换一件衣裳,则那风采姿容,又见一番精神,偏又每一种都令天下粉黛失色,我从不信天底下居然有此美人,自然要怀疑是不是我的薇妹罗。”他风流不羁,无论是真是假,那甜言蜜语,总是层出不穷。
蔡薇薇芳心窍喜,口中却道:“哼,花言巧语。”顿了一顿,又道:“起来进午餐了,你难道还想练?”
华云龙道:“我倒有这意思,薇妹如亦不饿,可否将“四象化形掌”的口诀先告诉我?”
蔡薇薇却不愿他废寝忘食的苦练,道:“你想饿死,我还不想陪你挨饿。”见他还坐着不动,上前一把拖住,嗔声道:“还不来。”
华云龙莫奈何,道:“好,好,去吃去吃。”
这顿午餐,就在这座独院中小厅内进,小婢环儿一旁待候,仅他们二人在席,但菜肴丰盛精美,十个人也吃不完。看见环儿一脸羞喜的模样,华云龙不禁心痒痒,柔声问道:“环儿,还痛么?”
环儿羞红着脸道:“还有些痛,公子不用担心,过两天就好了。”
华云龙笑着道:“快活么?”
环儿娇羞地点点头,轻声道:“快活死了。”
蔡薇薇娇笑着道:“龙哥,你这是多此一问,不过呀……”突然红着脸,说不下去。
华云龙奇道:“不过什么?”
蔡薇薇低声娇羞地道:“不过龙哥似乎越来越厉害,我越来越感觉招架不住,看来该多给你找些人,否则我非死在你手上不可。”
华云龙低声笑道:“不是死在我手上,是死在……”说着,指了指裤子上撑起的小“帐篷”。
环儿和蔡薇薇二女脸羞得通红,蔡薇薇娇嗔道:“龙哥,你不要一大早就挑逗人家啊,人家现在还浑身酸软呢。”
华云龙哈哈一笑道:“好了,不逗你们了。薇薇,告诉我“四象化形掌”口诀吧。”蔡薇薇不忍过拂其意,当下说了。
那“四象化形掌”共有八式,取义四象八卦,式中含式,相推互衍,变化万千,华云龙但觉“蚩尤七解”虽然诡异毒辣,锐不可当,却是不及“四象化形掌”气势磅礴,奥妙绝伦,果然不愧武圣云震的遗传绝学。那“四象化形掌”,口诀极简,仅不过百字而已,其玄奥之处,不在当年华天虹获得“剑经补遗”之下。
华云龙边吃边想诀中精义,忽然灵光一闪,手中箸本是挟向一盘鲈鱼的,却顿在半空中,久久不语。环儿在旁,不禁罗袖掩口,吃吃而笑。蔡薇薇虽觉好笑,却知这正是他武功突发猛进的时机,瞪了环儿一眼,阻她发笑。忽听华云龙道:“薇妹,接我一掌。”手中牙箸一放,右掌似屈还伸,中指独挺,霍然一掌攻向蔡薇薇,正是那招“变动不居”。
蔡薇薇骇然一震,也回敬一招“变动不居”迎上前去,叫道:“我不信你比我聪明那么多。”华云龙这一掌纵然已窥其神髓,怎能与蔡薇薇十年以上苦练相比。
只是两掌一接,蔡薇薇却吃了苦头,皓腕如折,娇躯一仰,几乎连人带椅摔倒。原来蔡薇薇熟知华云龙的功力,故掌中贯足同等功力,不意华云龙功力大增,一接之下,虽知不妙,却已不及再贯真力。她满面娇嗔,拂袖而起道:“好啊,你藏私。”却见华云龙一掌之后,又复跌入沈思,但见他剑眉时蹙,忽又开展,竟不知她在说话。
蔡薇薇虽恨不得咬他一口,却也不敢误他武功进展,闷然坐下,只听旁边吃吃连声娇笑。她气无可出,这下可有对象了,目一瞪,怒道:“你笑,有什么好笑的?快滚出去,滚的远远的。”
环儿与琪儿都是与她自幼一起的,对她性情早已熟稔,闻言并不惧怕,道:“是,姑娘。”
才到厅口,却听蔡薇薇道:“你回来,急什么?怕我吃了你?”
环儿又笑着走回来,蔡薇薇又素手一挥,道:“滚了,我看见你就讨厌。”环儿噗哧一笑,跑出厅外。
好半晌,才见华云龙吐出一口气,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蔡薇薇欢声道:“龙哥,你参透多少了?”她方才望了华云龙半晌,只感觉华云龙文采风流,颖悟过人,满心爱意,那怨意早不知那里去了。突觉不能太便宜华云龙,不待华云龙答话,道:“接招。”素手一扬,又是“变动不居”。
华云龙朗然一笑,也以“变动不居”一招迎上,道:“来得好。”
两掌相接,蔡薇薇这次有备,自是纹风不动,她想让华云龙吃些苦头,用足了八成真力。讵料,两掌一接,华云龙掌上其力怪异无比,竟将她真力旁引,他是稳若泰山。她惊异万分,道:“龙哥,难道你已经取下“瑶池丹”?功力怎么增进如此之多?那真力尤其古怪。”
华云龙道:“这倒没有。”略整思绪,将刚才华门心法与“无极定衡心法”并运的效果说来,蔡薇薇代他雀跃不已。华云龙笑道:“薇妹,是祸是福,犹且难知,假若中虺毒是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,则这当说塞翁得马,焉知非祸了。”
蔡薇薇道:“吠,你少说几句丧气话好不好?”
两人又谈到酉牌时分,赴梅素若之约的事。华云龙以为既已言明单人赴约,且他功力大增,谅梅素若已非敌手,就由他一人赴约也罢。蔡薇薇却坚持非二人同去不可,说是九阴教高手如云,又是不择手段的邪教,群起围攻,华云龙功力再高,也招架不住。
争论半天,才决定由华云龙明着赴约,蔡薇薇暗中跟随。这一顿,直吃了大半个时辰始毕。餐毕,又讨论了一阵“四象化形掌”,华云龙进境之快且不说,那真力之古怪,更令蔡薇薇惊异不已。问他如何运用,连华云龙自己也不明白,只觉不由自主的就施展出来了。
看看申时将尽,红日西斜,两人始动身前往。蔡薇薇虑及暗中跟随,红色实太夺目,又换上白色衫裙。华云龙佩剑执扇,一副贵公子的模样,那折扇自家中携来的,早巳失落,这柄是蔡薇薇赠他的。
由金陵世家至钟山西麓,在他脚程之下,顷刻即至。离那座气象宏伟的宅第犹远,庄门一开,只见那身材矮小的引荐堂主申省三,领了一批九阴教徒,迎了出来。华云龙反而放慢脚步,折扇轻摇,走向庄门,那像赴生死之约,倒似参加知友之宴。待他走近,申省三早已不耐,勉强一抱拳,道:“华公子果是信人,敝教主有请。”
龙华云折扇一收,道:“你家教主何在,为何不亲自迎接?”
申省三阴笑道:“华公子能否代表令尊?”言下之意,是华云龙不配梅素若亲自迎接。
华云龙折扇一张,扇了两扇,道:“话不是这么说法……”
申省三早已不耐,道:“华公子有何见教?”
华云龙暗笑他太沈不住气了,益发从容,道:“华某与贵教主也算朋友了,瞧在朋友之情的份上,也该亲身出迎才是,难道如今尊荣,便看不起昔日朋友了?”他顺口胡谄,用意在牵住庄中人注意,好让蔡薇薇混入。
申省三冷冷地道:“如此说来,华公子是非教主出迎,不肯入庄?”
华云龙摇头道:“不然,贵教主如今终究是一教之主了,这架子倒也不可不摆。”折扇轻摇,当先走去。
申省三啼笑皆非,连忙追上,道:“在下带路。”他虽恨华云龙入骨,可是见他轻袍缓带,折扇佩剑,那雍容风度,也不由心中暗赞道:“不愧天子剑之子。”
来至上次所见的美轮美奂、金碧耀煌的敞厅前,却见那美艳如仙的梅素若,手执鬼头杖,阶下相迎,随后是刑名殿主厉九疑,司理堂主葛天都,传道堂主樊彤。华云龙见梅素若肯降阶相迎,倒是一怔,据他猜想,梅素若很可能傲不为礼,企图折辱他一番。心念一转,上前齐额一礼,道:“华云龙拜见来迟,梅教主海涵则个。”
梅素若持杖还礼,漠然道:“梅素若有失远迎,华公子海涵一二。”华云龙见她语声虽冷,却没有什么杀机,心中暗感困惑,她与昨夜并不相同。
入厅分宾主坐下,华云龙见厅中仅有一席,那酒菜的丰美不说,盏碟银制,特别精致,不亚王侯,席边三婢侍立,却是梅素若贴身爱婢小玫、小娟、小苹。虽日犹未没,而八角宫灯,已燃点着。席中梅素若虽未殷殷劝酒,却也无唇枪舌剑,火辣辣的情形,变成只闻杯盏碰击声,未闻人语,倒似家人聚食,无话可谈似的。
华云龙大感意外,忖道:“我就看你这丫头捣什么蛋?”沈住气,静以观变。他自恃百毒不侵,垣然吃喝。
酒过二巡,菜也上了三道,梅素若忽道:“华公子可是想知江南儒医下落?”
华云龙心道:“你明知故问。”口中却道:“在下恳请梅教主指示我余伯父下落。”
梅素若冷笑道:“你以为本座会说?”
华云龙暗道:“来了。”含笑道:“在下原未抱有太大希望。”
梅素若微微一怔,道:“那你来此何为?”
华云龙不答反问,道:“在下敢问梅教主一句,玄冥教与贵教结为盟友,玄冥教所作所为,教主果然皆知么?在下余伯父,玄冥教似是极为重视,教主果然知道他老人家下落么?”梅素若冷然一笑,并未作答,龙华云又道:“以在下猜测,教主恐未必知道。”
梅素若缓缓地道:“且不问本座知晓与否,你既以为本座未必知道,又何苦来此?”
华云龙含笑道:“无他,为一信字而已。”
梅素若玉面一片讥晒之色,道:“哦,信字对你如此重要?”
华云龙心中忖道:“这丫头口风好紧,意向莫测,倒不可小看了。”心中暗筹对策,口中道:“梅教主当知自古皆有死,民无信不立。”
梅素若轻笑一声,道:“大概华公子还自恃武功高绝罢?”美眸一瞥厉九疑等四人,道:“不知华公子以为本教在座五人功力怎样?”
华云龙道:“无一不是绝顶高手。”
梅素若本来冷若冰霜的玉面,竟然如春风桃李般,绽出了笑容,那份艳麓,令华云龙目为之眩,只是心中更是警惕大起。但听梅素若道:“不知本座与在席四位,一起向公子出手,公子逃得了么?”
华云龙大感骇然,外表却从容一张折扇,笑道:“教主真会开玩笑。”要知这席上人虽少,却等于九阴教精华在此,真要齐向华云龙出手,华云龙自审虽武功大进,也难幸免。
梅素若吟吟一笑道:“华公子真以为本座是说着玩的么?”
她一反平日冷若冰霜之态,华云龙更惊疑不定,饶他聪明机智,竟也估不出她葫芦中卖什么药。俊目一闪,打量了葛天都等四人,见他们都面色冷漠,看不出什么联兆。略一沈吟,他淡淡一笑,道:“教主玄机,恕华云龙愚蠢,莫能揣测。”
梅素若玉面忽又森冷一片,华云龙以为即欲出手,心如紧弦,巳准备先向她全力攻击。讵料,梅素若美眸忽一瞥厉九疑,那目光好难领会,善恶难度。厉九疑忽然长身而起,向梅素若躬身道:“属下现有急事,及待办理,请教主容属下中途退席。”
梅素若漠然道:“厉殿主请便。”
厉九疑居然也朝华云龙拱拱手,道:“厉某无状,华公子恕罪。”
华云龙连忙起身还礼,道:“厉段主调兵遣将,想必大费心力。”他以为历九疑必是去率领九阴教徒,防他逃离,故不觉出言讥讪。却见厉九疑淡淡一笑,退出厅外。华云龙暗暗忖道:“薇妹不知躲在何处?”
又过片刻,传道堂主樊彤又起身告罪退出,不及一刻,司理堂主葛天都,引荐堂主申省三陆续告退,厅中除了斟酒的三个小婢,竟只剩华云龙与梅素若二人。这局势大出华云龙意料之外,饶他聪明颖悟,也不知梅素若究竟存了什么主意,只听梅素若银铃般而又冷若冰霜的声音道:“华公子于此有何感觉?”
华云龙心道:“这丫头真可谓喜怒莫测了。”吟吟一笑,折扇轻摇,道:“在下以为这情形非常友好。”折扇一收,又道:“如能谈谈心,那当然最好,梅姑娘以为是么?”他又改口称梅素若为姑娘,俊目注视住她冷艳的花容上,想看出她的意向如何?
只见梅素若不羞不恼,若未闻他之所言,顿了良久,方始淡淡地道:“你刚才在庄外曾说,本座是你朋友,难道你不再与九阴教为敌了?”
华云龙忖道:“原来她刚才隐身一旁。”沈吟片刻,正色道:“在下有几句不中听的话,不知梅姑娘可否……”
小玫侍立于梅素若身后,忽然道:“既然不中听,不必说了,免得我家姑娘生气。”
梅素若美眸回瞪她一眼,又面对华云龙道:“你说,本座听着。”
华云龙淡淡一笑,道:“九阴教如能改邪归正………”
梅素若不待他说完,冷笑一声,道:“本教那里邪了?何需改正?这且不说,依你之言,整个武林,分明由你们华家独霸。”
华云龙剑眉一蹙,道:“梅姑娘此话怎讲?”
梅素若冷笑道:“侠义道由你们华家为尊,改邪归正,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?”
华云龙敞声一笑道:“姑娘此言差矣,侠义道的人,以义相交,谁也不在谁的上面,何来称尊之说?况家父亦无争霸江湖之心。”
梅素若道:“那好极了,本教就改邪归正,侠义道由本教为首如何?”
她改称尊为“为首”,华云龙倒也不能否认,微微一笑,肃容道:“如果梅姑娘真能为苍生造福,则依梅姑娘所言,亦无不可。”
梅素若冷笑道:“你说的好不轻松,难道你能代表令尊及整个侠义道么?”
华云龙淡然一笑,道:“梅姑娘,我华云龙虽是华家子弟,论武功,论名望,不值一道,论人品,更是轻佻还薄,大为尊长诟病。”
梅素若玉面一片讥哂之色,道:“你凭什么如此认定?”
华云龙淡然道:“人心公则一,私则万殊,在下就凭这一点而已。”他虽淡淡说来,那浩然之气,却沛然不可御。
梅素若好似挨了一棒,冷艳的面上,一片茫然,要知她受养于邪教中,那九阴教主纵是爱她,所谆谆训示的,无非阴谋诡计,至如诚以待人,在九阴教看来,那根本是狗屁不通,自寻死路的话,那里会教她,只是先天良知,终不可掩,致令她劳心杂念纷然,一时竟失了主张。
只觉得华云龙虽有轻佻之态,而光明宏伟的胸襟,依然不损,邪不胜正,她虽为一教之主,自愧弗如之心,油然兴起,却为了她那孤傲性情,随又芳心暗恼,心道:“姓华的又有什么了不起。”定了定神,道:“此事口说无凭,不谈也罢。”
华云龙暗自皱眉道:“看来这丫头耳濡目染,执迷已深,再难回头了。”想到终究要与如此绝代红颜,兵戎相见,这可是弥足遗憾的事,不禁深深一叹。
梅素若见状道:“你长吁短叹,可是怕了?”
华云龙朗然一笑,道:“华家子弟,还不知畏惧是何物。”顿了一顿,恳然道:“不管梅姑娘如何?但如今在此厅中,不知可否暂捐前嫌,饮酒清谈?”梅素若闻言之后,默然半晌,突然将面前银杯,朝华云龙遥遥一举,轻呷一口,重又放下。
华云龙忖道:“她口虽不言,这是应允之意了。”也急忙举杯一礼,却一口饮尽。梅素若道:“小娟,替华公子添酒。”
小娟应了一声,执壶为他斟满,趁机低低在他耳畔笑道:“上次你想喝一杯白水都不成,这一次可高兴了吧?不但美酒佳肴,姑娘还亲自陪你。”
她语声虽低,梅素若功力高强,如何瞒得,玉面一沈,道:“没规矩,想挨打么?”
小娟香舌一吐,连忙住口,华云龙笑道:“令婢聪慧可人,这样子一无隔阂,有同家人,最好不过。”
梅素若忽然冷声道:“你此言可是真心话?”
华云龙暗道:“难道这一句话,又惹起她怒火了?”笑容不改,道:“焉能有假。”
梅素若凝目望去,见他面上款然一片,且逞迫切之色,心中暗暗叹道:“我既承恩师衣钵,此生是无法与华家化敌为友了,唉,我……也罢。”心念一决,忽然灿然一笑,道:“既然你这般说,则这些丫头们放肆起来,可别怪我没管教好。”
她不自称“本座”,显然是撇开了九阴教主身份,仅以自身与华云龙相交,这一点,华云龙倒是明白。只是他又沈醉于梅素若巧笑之下,除了呆目注视,再也不知其他。但觉梅素若平日冷若冰霜,这一笑,直如冰山冻解,大地回春,百花怒放,朝霞耀彩,艳丽不可逼视,与方才那种飘忽的冷笑,那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。梅素若本就明艳绝世,除了蔡薇薇外,天下再无一堪与相较之女,尤其她素日冷峻,像这种巧笑倩盼的情形,更是绝无仅有,难怪华云龙要目不转睛,生怕失去了这一番福了,连本拟送入口中的杯酒,也忘了饮下。
梅素若纹风不动,任他注视,道:“假如我现在向你出手,只怕你死了还做煳涂鬼。”
华云龙举杯一饮而尽,笑道:“你可知道,我平日以为死当如何,才切合我华云龙的性情?”他也将姑娘、在下之称省了。
梅素若黛眉一蹩,道:“好好的何必谈起这丧气事来了。”
华云龙心道:“你日前还想取我之命,现在却作此言,真是不可思议。”微笑不语。
梅素若见他待答,想了一想,道:“你们男子汉,大丈夫,讲究的是壮烈牺牲,马革裹尸还,想必是你所望的了?”
华云龙莞尔一笑,道:“不是,马革裹尸,壮则壮矣,仍不切合我。”
梅素若笑道:“那是寿终正寝,死于床上?”
华云龙摇头道:“这又太平淡了。”
梅素若嗔道:“这也不是,那也不是,我懒得猜了。”
华云龙朗然一笑,其实梅素若已知他是说死在她手中的死法,是他最愿意的。他们这时言笑宴宴,由厅外看来,厅中一男一女,把盏劝酒,男的貌赛潘安,俊美无俦,女的容逾西子,娇媚俏丽,分明一对情侣,那似生死仇敌了。
梅素若的三名婢女,更是心中煳涂,暗道:“姑娘平日对人,都是冷冰冰的,这华云龙究竟是敌是友,姑娘为什么对他如此好?是了,看来准是最好的朋友。”
面对佳人,口饮醇酒,华云龙早已醺醺欲醉,突然,他想起蔡薇薇,忖道:“薇妹不知躲在那里,见此情形,她会不会不悦?”不觉向厅外望去,但见夜幕早已悄然下降,厅外昏黑一片,厅中却宫灯辉煌,流苏映彩,假如蔡薇薇就在外面,很容易见到厅中情形。
梅素若见他忽然停杯四望,也自按杯,道:“你有什么急事,这般慌慌张张的?”
华云龙随口道:“有一位长辈约我亥时相见,地点就在金陵,时间尚早,还是饮酒吧。”
梅素若哦了一声,也不追问,道:“听说令堂当年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……”
她意犹未尽地停口,华云龙一怔望去,却见她似是极少饮酒,开席迄今,也不过喝了两三杯,虽功力深厚,却也莲脸生晕,倍添艳色,华云龙暗暗想道:“而今这般融洽,片刻后又需翻脸动手,唉,这未免……”心头一烦,仰面尽杯,小娟连忙替他注满了酒,他抛去思虑又道:“家母常言,女子重在德行,至于容貌,乃其余事,不足斤斤计较。”
梅素若莞尔一笑,道:“令堂当年至情至性的事迹,我是敬慕已久。”其实,白氏夫人而今虽温良有加,当年未遇华天虹前,乖张狠辣,恋上华天虹后,始行改去,此事华云龙不太清楚,梅素若却是明白,只是此时此境,她当然不会对华云龙之言,加以批驳。顿了一顿,又道:“你身畔那位蔡家妹妹,德行自是胜我百倍,论容貌,也是胜我多多。”
小苹因方才小玫、小娟都曾开口,也不甘寂寞,道:“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,哪家丫头,敢与姑娘比?”
华云龙见梅素若玉面一沈,似将喝斥,他对这几名灵慧小婢,也异常喜爱,忙道:“你不是曾说像家人般相处,则她们所说,我不见怪,也就是了。”
梅素若面容一松,道:“唉,我自幼孤僻,并无朋友,稍可相语的,只有这几个丫头,以致养成她们没规矩的样子,你可别见笑才好。”她此刻真的将华云龙视做知心之友,否则以她孤傲性情,如何肯说这等话。
华云龙心忖:“她以真心待我,我却犹留三分,岂不可愧?”想要劝慰两句,梅素若又抢先道:“你也不必劝,你所劝的,我未必能采纳,也未必喜欢。”悠然一叹,玉容大有凄然之色。
华云龙知道相劝无益,心念一转,执杯笑道:“空谷幽兰,独吐芬芳,本即不见赏于世人。”
他这几句话深得梅素若之心,梅素若芳心甚悦,微微一笑,道:“你很会说话。”
华云龙笑道:“你不骂我讨好卖乖,佻薄可恶了?”谈笑中,不觉戍时已过四刻,华云龙念起元清大师之约,不觉望了望天色,要告辞,却觉得盛会难再,竟略一疑迟。
梅素若见状花容一黯,道:“唉,你要走了,此后相见,就要以死相拼了。”华云龙本即多情种子,闻言黯然,口齿启动,却是说不出话来。
梅素若又道:“你不必对我手下留情,我也决不会放过半分杀你之机,到那时候,你不要怨我无情。”
小苹插言道:“姑娘,说得好好的,怎么又杀呀拼呀的起来了?”
华云龙心道:“要我手下绝情,这可是万分难办的事。”站起身来,拱了拱手,道:“我……但觉无话可说。”语音一顿,道:“希望下次相遇,仍如今夜……”
梅素若忽然变色,截口说:“你别作梦。”罗袖一拂,立起娇躯,竟不再说半句,已执着鬼头杖,转身向厅后行去。
就在这瞬间,华云龙已见到她美眸之中,泪光浮动,知她是为了个性高傲,不欲让自己见到她伤心之态,故拂袖而去。其实他虽自深谙少女之心,可是少女心,海底针,他终未能把握住梅素若瞬息万变的少女之心,扭转干坤,化敌为友,致令她变色而去。
忽听小玫叫道:“姑娘。”追了过去。
小苹却愤愤将酒壶向上重重一放,道:“哼,白侍候你半天,却将我们姑娘气成这样。”也跑向厅后。
华云龙方自苦笑,只听小娟在背后道:“华公子,你留在厅中,与我家姑娘再见,就不算下次,岂不即可不必为敌了?”
华云龙心忖:“这丫头言虽天真,倒是一片好心。”转过身子,道:“我还有事要办,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啊。”
小娟抿一抿嘴,道:“您不会办完事回来么?”华云龙哑然失笑,伸手摸摸她秀发,大踏步走出敞厅。小娟怔了一怔,想追下去,倏又止步,改奔厅后屏门。
且说华云龙走出敞厅,一路上虽见九阴教徒,却未拦阻,他心中暗诧,难道今夜就让他安安稳稳出庄。他心中警惕,却取出折扇,大摇大摆地走,倒似在家中一般,好不潇洒自在。将至庄门,却见那身形瘦长的樊彤与顶门微秃的厉九疑,率了十来名九阴教徒,守在门旁,不由暗哼一声,忖道:“今晚看来非经一场激战,怕不能走了。”但觉这一战已虽不惧,却也可虑,尤其蔡薇薇迄未传音通知,与约定不符,未免令他诧异。
转念间,距厉九疑等已不足三丈,只听厉九疑道:“华云龙,若非本教主传令,放你一马,免得人言本教家中欺人,嘿嘿,本殿主定让你今夜来得去不得。”
华云龙暗道:“她言虽如此,明是暗存呵护之意,九阴教的人个个心机深沈,理当皆知,不知有何感想?我虽不必要她如此,其情却是可感。”也不知是惊是喜,一时不由愣住。
只听樊彤嘿嘿两声,道:“小子,今晚便宜你了,还不快滚。”
华云龙明知他们心怀不忿,格于梅素若之令,故欲激他先行出手,推卸责任,无奈本已心烦,竟怒火上升,冷然一晒,道:“要打就打,罗嗦什么?”折扇入怀,龙行虎步,欺身上前。
厉九疑见他目中无人之态,怒哼一声,右掌抡起,就待噼出,忽又忍住,道:“华家小子,动手之责,可由你负。”
华云龙喝道:“罗嗦。”霍然一掌,已拍向樊彤胸前。原来他机警绝伦,见樊彤目光一转,猜他欲出手偷袭,故先下手为强。
樊彤惊怒交迸,狞声道:“好小子。”一式“推山填海”硬接上去。显然,他是想仗着近一甲子的功力,华云龙必是不敌,故硬接硬架。却见华云龙不避不闪,迎了上来,心中方喜得计,岂料两掌一接,但觉对方掌力一吞一吐,掌势一滑,几乎带动身子,总算功力深厚,真气一沈,已然稳住,不禁脱口道:“小子邪门。”
华云龙冷然道:“少见多怪。”口中说着,手下却趁势连出“困兽之斗”,掌掌如巨斧开山,追得樊彤连连倒退,除了见招拆招,见式破式,再难攻出一招。
厉九疑一旁暗道:“这小子看来不过十七八岁,就有这等功力,更难得机警已极,不趁今夜收拾下来,日后又是一大祸胎。”
再想起梅素若对华云龙之景,他杀机更炽,觉得不毙了华云龙,绝了梅素若念头,只怕九阴教就要生生断送了,正欲出手,忽听华云龙激斗中道:“厉殿主如有兴趣,不妨也上来玩玩。”
两人对博,劲风激荡,逼得四周九阴教徒纷纷散开,樊彤连退八九步,已出庄门。高手相战,何能分心,华云龙一开口,立于樊彤可乘之机,他“乱正行迷踪遁法”神妙无穷,连踏三步,已脱华云龙掌力范围,冷冷一哼,反扑过去,连连八掌。
华云龙凝立如山,左封右架,未退半步,蓦地一招“变动不居”,击了过去。这一招玄奥威盛,锐不可当,樊彤心惊之下,迅展“乱五行迷踪遁法”,险险闪开。但见华云龙并未追击,哈哈一笑,道:“九阴教传道堂主,不过尔尔,华某失陪了。”身形一掠,倏忽之间,已在十丈之外。
他们这一场对搏,早已出庄,谁也料不到他方占上风,却暴然退走,连厉九疑都不及拦阻,遑论其他。樊彤怒发如狂,追上前去,厉吼道:“华家小子,有种的别走。”
忽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冷然道:“樊堂主。”
樊彤心头一震,驻足回身,却见梅素若玉面充满怒色,手拄钢杖,站在庄院门口,厉九疑却满脸惶然,侍立身后,暗道不妙,忙躬身道:“属下在。”
梅素若美艳如仙的面庞上,突然盖上了一层万载玄冰,道:“樊堂主,家师虽传位与我,本座却自知年轻识浅,功力薄弱,此不上诸位……”倏然顿住,目挟霜刀,森然盯住樊彤。
樊彤冷汗一暴,躬身道:“属下知罪,请教主降罚。”
厉九疑心中暗暗忖道:“我若正言相劝,她怒火正炽,必同火上添油,不如这般。”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,朝梅素若躬身道:“教主初登大位,而属下与樊堂主即敢阳奉阴违,不严加惩处,何能以戒来兹?”
此话一出,梅素若反而面容消霁,道:“本座亦知厉殿主与樊堂主均是为本教着想。”一言至此,星眸一扫二人,见他两人皆是惶然低首,略一吟哦,又道:“不过本座并非忘恩负义之辈,你们大可放心。”
厉九疑与樊彤齐惶然道:“教主言重了。”
梅素若道:“这番违命之罪,暂且寄下,你们戴罪立功,勉力为是。”语罢素袖一拂,迳入庄中。
厉九疑与樊彤,相视苦笑,也随后入庄。
再说华云龙疾驰向南,忽听蔡薇薇的声音道:“龙哥。”
华云龙方一停步,香风吹来,蔡薇薇已飘落身畔,道:“时已不早,与尊长相会,岂可晚至?我们边走边谈吧。”
华云龙道:“薇妹说得是。”又举步若飞,驰向南方。他虽至金陵不久,也知雨花台在府南聚宝门外。
蔡薇薇不疾不徐,与他并肩而奔,道:“龙哥,我见你与梅素若谈得高兴,所以没有按照约定,以练气成丝,传音入密,告诉你我存身之处。”
华云龙听她纯真一片,毫无不悦嫉妒,心中暗感到:“薇妹如此善良,我甯可死上千遍,也不能伤了她的心。”心中想着,口中却道:“你藏在哪里?”
蔡薇薇道:“就在厅外五丈远的花丛中啊。”嫣然一笑,又道:“梅素若口中虽说容貌不如我,哼,其实她心中一定自命天下第一美人。”
华云龙听她语气中也有较量之意,莞尔一笑,道:“理她则甚?”
蔡薇薇默了一默,道:“龙哥,你下次与她相见,真要为生死大敌么?”
华云龙正为此事烦心,闻言佯笑一声,道:“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。”
蔡薇薇道:“这件事应该及早拿定主意。”
华云龙不欲多谈此事,撇开道:“我自有道理,你大可宽心。前面就是聚宝山,我们快上。”
两人何等轻功,虽未尽展,已快逾追风。循着城墙跑,时在夜深城闭,除了秦淮花舫,笙歌犹传外,未见行人。今夜月色甚佳,上了雨花台,已见元清大师灰衣布衲飘飘,盘膝坐在峰顶。华云龙见他宝相庄严之态,不禁下拜道:“晚辈迟至,公公恕罪。”
蔡薇薇却奔上,喊道:“公公。”扑入他怀中。
元清大师修为已入神化,岂不知两人已至,但直至此刻,始慈目缓睁,道:“龙儿不必多礼。”忽然一怔,沈声道:“龙儿,你吃了什么?因何印堂神色,大异晨时。”
华云龙暗赞他神目如电,起身将情形说了,元清大师又按脉细查,便闭目不语。蔡薇薇侯了片刻,见元清大师仍一语不发,推了他肩膀一下,娇声问道:“公公,怎么了?”
元清大师睁开双目,微微一叹,道:“你这情形,倒有几分象“无极定衡心法”最高之境,正逆合运,生生不息……”
蔡薇薇欢声道:“那好极啦。”
元清大师摇一摇头,道:“不过老衲却可断言非是“无极定衡心法”最高之境,唉,是祸是福,连老衲也难断定。”。
蔡薇薇大感失望,元清大师沈吟有顷,忽对蔡薇薇道:“薇儿守护一旁,待我再查一遍。”蔡薇薇知元清大师想用真气搜脉,这可是异常危险的事,一个不巧,两人俱有走火入魔的厄运,忙应了一声,走出二丈,运功戒备。
元清大师面庞向华云龙,道:“龙儿,你背我盘坐行运功。”华云龙应了一声,依嘱盘膝坐下。蔡薇薇虽四外严戒,却是不时望向他们。
元清大师掌按上华云龙“百会穴”,一掌按上“命门穴”,垂帘塞兑。半晌,华云龙忽面呈痛苦之色,汗下如雨。蔡薇薇芳心几乎跳出口腔,运功之时,理当面呈安详,如此情形,除非是走火入魔或散功之前,始会呈露。
忽听元清大师道:“龙儿,不要运功抗拒,顺其自然。”又过片刻,元清大师忽然收掌,取出一只余瓶,对华云龙道:“服下一粒,运功调息。”
华云龙一瞥之下,已见瓶高四寸,镌有“小瑶池”三字,他知必是“瑶池丹”,忖道:“金陵世家的至宝,昌义兄未服,我岂能服?而且我也不需要用力增加内力。”对元清大师道:“大师,目前此丹对我来说,已非必要,不如留着救人有意义得多?”
元清大师微微一叹,接道:“曾祖他老人家说,灵丹是用以济世,希望这“瑶池丹”有朝一日,救上千百人性命,惭愧的是,三百年来,所用八颗,五颗是金陵世家用去,其他三颗,所施惠者,也是多少与金陵世家有关的人。”他言语至此,两人均知其意了,分明是同意华云龙所言。蔡薇薇一心只在华云龙身上,大不以为然,只是元清大师陈义正大,却也不敢争论。
华云龙站起身子,将玉瓶递回元清大师,元清大师摇一摇头,道:“你收着,留着救人,老衲疏懒成性,不欲再动。”
华云龙也不多说,纳入怀中,忽触那根碧玉书签,心头一动,取出奉上,道:“这根书签上有些掌式武功,可否请老公公鉴定?”
蔡薇薇也“啊”了一声,取出那由陈明达身上搜出的玉瓶,送了过去,道:“这件东西也请公会看看。”
元清大师一并接过,先对那根上雕“九曲宫经斋”的书签,执于面前,那签上字,纵小逾蝇头,凭他功力,无殊磐石,略一浏览,耸然动容,道:“九曲神君,不愧天纵之才,也唯有他那诡异性情,创得出这等诡谲武功。”将碧玉书签递还华云龙,道:“上面武功,虽漫无体系,凭你聪明,不难理出头绪,这套武功虽与你家武功路子大异,可是海纳百川,有容乃大,不妨采撷精华,融会贯通。”
华云龙诺诺连声,收回怀中,却见元清大师又拔开瓶塞,将瓶口凑近鼻端,蓦地面色一变,盖起瓶塞,连道:“好厉害,好厉害。”
蔡薇薇急声道:“公公,有大碍么?”
元清大师长长吸了一口长气,面色回转,将头一摇,道:“还好,不知瓶中乳汁究是何物,一嗅之下,连老衲也略感昏眩,你们由何得来?”
蔡薇薇骇然道:“连公公也觉不适,幸而得手之时,未曾开启,否则怕不晕倒当场。”
华云龙道:“此物本属余伯父的。”
元清大师讶然道:“余尚德这孩子因何存此恶物?你仔细说来。”
蔡薇薇抢着道:“我来说。”急急将获得经过说出,顺便连荒谷夜战,也细细叙述,叙完又道:“薇儿猜这瓶中之物,必是与“四目天娱”、“三足碧蜍”合药用的。”
元清大师静静听她说完,将玉瓶递与华云龙,道:“老衲于药物一道,并未深究,令堂身为九毒仙姬衣钵传人,还是由你转交令堂,加以鉴定。”
华云龙点头收下,忽觉元清大师倏然住口,凝目望去,见他眉头一蹙,竟苦苦思索起来。只听蔡薇薇讶然道:“公公……”他连忙一拉蔡薇薇,低声道:“别吵,公公一定想起什么要事,需要即刻解决。”蔡薇薇抿一抿嘴,不再说话。
寂然片刻,元清大师突然双目一张,神光斗射,那光芒连天上星月,也似蓦然一黯,功力之高,已臻不可思议,两人也不由一惊,却听元清大师肃然道:“龙儿,老衲筹得一计,对你可增益功力,只是此法甚险,略有差错,必致身死,你意下如何?”
华云龙见元清大师面容肃穆,隐有沉重之色,知道此事非同小可,即元清大师,亦无十分把握,他稳健秉自天生,貌虽轻佻,岂是贪小失大之徒,便欲开口辞谢。忽然,心头一动,暗道:“不对啊,这位前辈何等人物,纵然亟思造就后辈,也断然不至出此下策,此中必有讲究,恐怕因说出,徒扰人心,宣不宜之于口。”就这一忽,他已转了百十个念头,目光一擡,肃然道:“晚辈已然决定……”
元清大师截口道:“欲速则不达,见小则忘大,你多想想。”
蔡薇薇娇躯忽然偎入华云龙怀中道:“龙哥,公公既说此言,你就不必冒此大险了。”
华云龙伸手一摸她如云秀发,道:“薇妹,我的决定,你信任与否?”
蔡薇薇螓首一点,华云龙微微一笑,道:“那就好。”转面向元清大师,道:“龙儿有劳公公了。”
元清大师暗暗叹道:“这孩子果然敏慧,竟让他猜出几分。”点一点头,蔼然道:“此举虽有凶险,老衲却有八分把握,你不必挂怀,那是最好。”
华云龙笑道:“公公宽心,龙儿自信这等胸襟还有。”
元清大师四方一扫,道:“此地一无遮蔽,不宜施术,最好寻一深洞。”
蔡薇薇本待劝阻,旋又想道:“反正他有不幸,我也陪他,劝既不能,不如缄默。”一念及此,芳心竟是大感爽然,不觉之中,情根已深种如斯,见状道:“薇儿以前常来此地拣彩石,熟的很,这附近有五六丈深石洞,干燥洁净,可以么?”
元清大师点头道:“虽小了些,也将就用了。”话声中,立起身子。
蔡薇薇道:“薇儿带路。”抢先走下峰顶。
那山洞位于山腰,上垂峭壁,藤萝深覆,洞前有若平台,十余丈外却是一片疏落竹林,洞虽不深,却也宽敞、平坦。这等距离,在三人说来,真是举足即至。入洞之后,元清大师即令蔡薇薇守在洞口,再命华云龙盘膝坐下,他自己却立于华云龙身后。
蔡薇薇朝洞外站立,螓首一转,却将一双清澈有若秋水的目光,紧紧盯着两人。洞中虽暗,如何难得倒她。但见元清大师立身运功,半晌,忽出指连点华云龙“膈俞”、“肝俞”、“脾俞”诸穴,然后掌心按住华云龙“天柱穴”。这几处穴道,都属于“足太阳膀胱经”。
蔡薇薇但见华云龙刚才雨花台上,面呈痛苦,身子略有颤抖,心悬不已。转念间,只见元清大师忽然收手,后退半步,知道又将施展下一步手法,正欲看下去,突闻洞外传来衣袂飘风之声,听声音,分明是一流高手施展轻功奔驰,且来势竟向此洞而来。
她急转转目望去,却见月光下,一道人影,若风驰电掣,由树梢奔来,距此不足五丈,不禁脱口喝道:“站住。”喝声出口,追悔不叠,原来她在仓卒之下,竟未瞧出那灰影之势,分明仅是路过,自己这一喝,岂不自露位置,又结怨家?
只见那灰影闻声之后,略为一顿,身形一闪,巳纵落洞前丈余,两道冷电般目光,似欲透过覆洞藤萝。灰影一顿之际,蔡薇薇已见是一位挽道髻,手执拂尘,身穿灰布身形道袍,容貌清丽的中年道姑。她知这小洞决瞒不过这等高手,况又出声。仓猝中,星目一瞥华云龙,却见元清大师已然盘坐地上,右掌压在他亵衣“灵台穴”上。
她不假思索,碧萝拂处,穿身而出。灰袍道姑先头闻娇喝之声,脆若银铃,已知是位姑娘,却不料艳丽如此,月光下,蔡薇薇罗袂飘飘,美若嫦娥谪凡,不禁微“噫”一声,心念一转,暗道:“难道是她?”手中拂尘一指,道:“你姓蔡?”
蔡薇薇本欲出面道歉,打发对方走路,朱唇方启,却听灰袍道姑已喊出自己姓来,也“噫”了一声奇道:“这位仙姑,你怎么知道的?”
灰袍道姑所测不错,心中忖道:“这丫头果然明媚绝世,玉儿确不如她。”漠然一笑,道:“华姓那小子为何不出来?”
蔡薇薇听她语气不善,戒心大起,道:“他不在此。”她生平从未撒过一次谎,话一出口,白玉般的脸上,早是羞红一片。
灰袍道姑何许人也,一眼之下已自了然,冷声道:“华云龙在炼功么?”
蔡薇薇芳心一震,暗道:“好厉害。”楞了一楞,道:“你是谁?”
灰袍道姑仰天厉笑一声,并不答话,拂尘一挥,笼天盖地,当头罩下,那拂尘上的数百根马尾散开来,根根袭向蔡薇薇要穴。原来灰袍道姑愈看愈觉蔡薇薇娇艳,那杀机竟也掩抑不住,愈来愈炽,故遂尔出手。蔡薇薇冷不防她骤然出手,惊怒交迸,怒声道:“你是什么意思。”莲步倒踩,娇躯如行云流水,一退倏进,一掌反击回去竟未防灰袍道姑乘机冲入洞中。
灰袍道姑心中虽惊,冷然一哂,拂尘倏转,刷的一声,卷向敌人手腕,左袖一拂,暗劲陡涌,袭向蔡薇薇胸口。蔡薇薇暗道:“这道姑出招换式,无不见迅速神奥,自是当世第一流身手,是玄冥教的人么?”心中想着,左掌斜挥,已破去来劲,右手并指如戟,欺身向前,戳向灰袍道姑的“将台穴”。
灰袍道姑见她毫不退让,处处抢攻,心中暗骂:“小丫头好波辣。”却也想到华云龙必是炼功正紧,故而如此,倒也怕惊扰了他,转念下,身形飘退二丈。蔡薇薇见她退却,暗暗松了一口气,蹑迹而上,连出七掌。
灰袍道姑勃然大怒,冷声道:“丫头敢尔。”身形一闪,避开锐锋,右手拂尘一张,迳袭敌面,拂尘玉柄,倒戳蔡薇薇“章门穴”。两人出手均疾若闪电,刹那间,二十余招已过。那灰袍道姑招式奇诡,专走偏锋,决不与敌硬拼,只是招招均袭向敌人重穴,挨上一记,不死也得重伤。
两人均惧干扰了华云龙,故闷声相搏,一时除了劲风猎猎,带动枝叶沙沙,无他声且愈斗离洞口愈远,此际,已离开十丈之远。蔡薇薇渐感不耐,想道:“这道姑功力高强,如此要缠战几时,离洞过远,也非所宜。”思忖及此,双掌一左一右,施出“日月相推”,瞬转“稿仑虚屈”。
灰袍道姑心头暗骇道:“武林中何来如此掌法?”但见她这两招,外观平淡,其实一旋一按,圆通浑粹,蕴八卦太极之势,藏天地运行之机。不敢硬接,身形一飘,转至蔡薇薇侧方丈余。
蔡薇薇大感意外,忖道:“她这身法飘逸迅速,比之“移形换位”,似犹胜二分,不在九阴教“乱五行迷仙遁法”之下。”
只听灰袍道姑冷冷说道:“好掌法,好功力,只是贫道还想领教。”语声中,拂交左手,碧光一闪,右手已握住一柄碧绿晶莹的玉钩。她纵横天下,还没有被人连番逼退过,心中早是杀机大盛,欲待一拼。
蔡薇薇并未见过阮红玉,但却听华云龙说过阮红玉的事情,知道阮红玉号称“玉钩娘子”,不由暗道:“江湖中用玉钩的极为罕见,不知她与阮姐姐有何关系?”心念转动,娇声问道:“阮红玉姐姐与前辈……”
灰袍道姑截口道:“少废话。”一式“天光云影”,碧霞漫天,玉钩挟着啸啸风声,罗网一般罩了下去,左手拂尘一挥,转袭敌腰。她一钩一拂,两面夹攻,刚柔互济,势若雷霆,威力大增。
蔡薇薇怒气一涌,芳心暗道:“她置若罔闻,显是与阮姐姐无关了。”
忽然,灰袍道姑收招后退,漫天碧霞,消散无踪。蔡薇薇方自一怔,又见碧光一闪,那灰袍道姑玉钩脱手,势若惊雷,掷向洞口,冷然喝道:“端木世良,站住。”
蔡薇薇不顾大敌在前,回头望去,却见一个红脸白髯的老者,正悄然欺向洞口。玉钩电掣,闪击那老者亵衣,红脸老者万般无奈,斜身一闪,躲将开来,玉钩却“呛”地击中洞口旁石墙,冒出一串火花,呛啷落地。蔡薇薇又惊又怒,她功力虽高,一来经验太少,未料有人偷袭,二来背对洞口,那老者功力甚高,竟瞒住她耳目,仓猝之中,无暇思索灰袍道姑因何突然助己,闪电般扑上前去,素手一扬,巳用上十二成功力。
红脸老者犹欲加速入洞,倏感一股重愈山岳的无形劲气撞来,暗暗惊道:“小丫头真有此功力?”身形暴闪,掠出八尺。他年老成精,掠出之际乌光打闪,已撤出一对细若竹筷,长达二尺的点穴笔,转身护住门户。但他这份心是白担了,倩影一闪,蔡薇薇纵落洞口。
只听灰袍道姑冷声嗤道:“端木世良,你半生英名,是如此得来的?”
端木世良老奸巨猾,也不由老脸一热,本已红脸,倒瞧不出来,微微一笑,道:“老夫本无英名,何来得失?”顿了一顿,沈声道:“你是想与本教为敌?”
灰袍道姑拂尘一摆,姗姗走来,漠然道:“你不要拿玄冥教吓人,就算惹上你这位总坛坛主,你待怎地?”
端木世良嘿嘿干笑两声,道:“也罢,想来你是自恃功力。”
忽听蔡薇薇喊道:“前辈,你的玉钩。”皓腕一擡,玉钩已飞向灰袍道姑。蔡薇薇冰雪聪明,已猜出灰袍道姑十之八九即阮红玉之师,虽不明她猛下辣手之故,却已视之若友,故拾钩抛还。她匆匆一瞥墨漆一团的洞中,已见华云龙与元清大师俱安详一片,静座运功,未被干扰,芳心一宽,纤指一指端木世良,娇叱道:“你这老家伙,鬼鬼崇崇,想干什么?讲。”
端木世良闯荡江湖数十年,还未被人如此喝叱,怒涌如山,暗暗骂道:“臭丫头。”却是进既不可,退又难堪。
忽听穿枝拂草之声传来,两名紫衣大汉走出竹林,奔向端木世良,端木世良心头一动,顿时得计,朝那两名紫衣大汉一比手势。那两名紫衣大汉本因端木世良意欲偷袭,怕他们露出声息,故奉命藏于竹林,眼下见端木世良已发觉,自是立刻奔出。端木世良手势打出,其中一个紫衣大汉立由囊中取出一枚特制信炮,抖手朝一块石头掷去。
灰袍道姑接钩在手,见状骂道:“端木老儿,打不过人家,讨救兵么?”
不及拦阻,“嗤”的一声,一熘红光直冲霄云,随即“啪”的一响,天空爆出一大片灿烂金星,排成“玄冥”二字,缓缓飘堕,良久始灭。霎时,远处天空纷纷爆起金星,竟有六七处左右。灰袍道姑俱然一惊,暗道:“玄冥教群聚金陵,是有大事要办?”
忽听蔡薇薇道:“前辈,他是玄冥教总坛坛主么?”
灰袍道姑转目望去,却见她一双清澈如水的明眸,望着自己,玉面一片焦急,一点芥蒂不存,心中暗暗忖道:“如此容貌,如此功力,玉儿万万不及。”饶她个性坚毅,一时间也大感气馁。
只听端木世良狞笑道:“小丫头,总要叫你见识端木老爷手段。”
蔡薇薇黛眉一扬,心道:“公公替龙哥施术,也不知需时多久,那道姑来意莫测,不先下手,待玄冥教徒麇集,悔之已晚。”思忖及此,登时慈心收起,娇叱一声,道:“接招。”霍然一掌,拍了过去。
端木世良双眉一挑,道:“来得好。”
双腕一振,右手点穴笔疾挑敌人腕脉,左手点穴笔,幻出七八根,连点她左胁诸大穴,辛辣疾狠,火候老到且不说,那尖端劲风,震耳刮肤,功力之深,可见一斑。展眉间,两人便已激斗起来。忽闻灰袍道姑冷然晒道:“端木世良,枉你身为前辈,竟以点穴笔对一个空手小姑娘。”她意在扰乱端木世良的心神,字字以真力送出,透过尖锐笔啸,入他耳中。
端木世良虽知其意,仍不免暗暗切齿道:“臭道姑,现在由你一旁说风凉话,有朝一日……”
端木世良冷汗一炸,总算他身经百战,搏斗经验丰富之极,临危不乱,侧身急窜,在千钧一发中躲开要害。饶是如此,左肩依然中了一掌,“卜”的一响,踉跄退出七步,乌光一闪,左手点穴笔已飞出三丈,肩骨怕不已碎成十余块。
蔡薇薇见他居然逃过这“四象化形掌”第五招“二用无位”,也不由佩服他功力高强,不忍再行出手,收招玉立,道:“你速速回去……”
忽听灰袍道姑峻声道:“蔡家丫头,除恶务尽,客气什么?”
蔡薇薇向灰袍道姑道:“前辈,上天有好生之德啊。”
灰袍道姑晒然道:“你慈悲,我来。”拂尘一扫之际,身形随之前进二丈,袭向端木世良胸口。
端木世良怒极反笑,道:“贱婢,你乘人之危。”虽余一臂,无奈左肩新碎,纵暗提真气,压住翻腾血气,却是难以动手,只有勉强挥动仅余一支的点穴笔,扶伤力战。
灰袍道姑一边抢攻,一边冷然道:“贫道这是邯郸学步,比之贵教,差之不知凡几。”
蔡薇薇退回洞口,忖道:“这位道姑嫉恶如仇,可惜不知法号,她是否阮姐姐之师?”
展眼间,端木世良已险象环生,发发可危。旁边两名紫衣大汉见状,一打眼色,突然拔剑,双双扑向灰袍道姑身后。蔡薇薇黛眉一挑,方待出手。却见激战中灰袍道姑冷声叱道:“找死。”左手一扬,二缕乌光电闪而出,两名紫衣大汉惨叫一声,抛剑扑地倒下,在这一瞬,蔡薇薇已见他们眉心间各插一枚蓝汪汪淬毒金针。
蔡薇薇不禁黛眉紧蹙,觉得玄冥教徒,固然死不足惜,灰袍道姑也太狠了。端木世良却趁灰袍道姑出手空隙,放弃守势,一笔点向她“京门”重穴。灰袍道姑虽能拂中端木世良左臂,自己也得陪上一笔,她胜券在握,如何肯干,身形一倾,避开铁笔,却也拂了一空。灰袍道姑勃然大怒,顿又掣出碧玉钩,道:“可惜啊,玄冥教总坛坛主,无声无息,死于聚宝山。”
端木世良心焦如焚,暗道:“信炮已出偌久,因何无人赶来?”他不愧总坛坛主身份,虽危不乱,也不做遁逃打算,声色不动,道:“只伯没有那么容易。”
灰袍道始冷冷一哼,幌身扑上,钩拂交击,势不可当。端木世良已知迟早必败,但盼拖一刻,是一刻,以待援手,凝神挥笔,背水一战。这一来,灰袍道姑虽稳占上风,却也难在三招两式中拾夺对方。
蔡薇薇看了一看,已知灰袍道姑,百招之内,必可击毙端木世良,想起洞中的元清大师及华云龙,立刻拂开碧藤,奔了进去。洞深二丈,并无曲折,她其实根本不必入洞,已可清楚。她悄悄走至两人身畔,垂目打量,见华云龙面色安详,无论如何,找不出半丝不适之容,芳心不胜欣慰。
却见元清大师右掌,依旧按住华云龙“灵台”穴,蔡薇薇柳眉微颦,忖道:“玄冥教的人即将群至,我一人双拳难敌四手,这洞又太浅,些微声息,即可传入,于洞口迎敌,也不适宜,离开洞口,更是不可,这……”左思右想,竟是愈感彷徨无策。
忽见元清大师双目一启,在黑暗中,宛如打了个闪电,她喜得想打跌,正欲启齿,洞中已闻元清大师细若蚊蝇的声音道:“龙儿用功正紧,不可喧哗,可用传音入密或心语传声,略谈片刻。”语音一顿,问道:“外面何人搏斗?”
蔡薇薇急以传音入秘道:“是一位不知其号的道姑与玄冥教总坛坛主端木世良在斗,那道姑薇儿猜她是阮……”见元清大师单掌一直按住华云龙亵衣,问道:“怎么,还未好么?”
元清大师点了点头,以佛门心语传声道:“只怕要到拂晓。”
蔡薇薇尚拟再问,忽听洞外传来一个沈闷的声音道:“端木大坛主,今夜怎么吃瘪了?可要我兄弟相助一臂?”
蔡薇薇闻言一怔,暗道:“谁来了?好似非玄冥教下,听口气非友是敌。”
只听端木世良冷然道:“令狐老儿,你少风凉了,三教同盟,早有明言,幸灾乐祸,你是想自取其亡?”
先头那沈闷的声音嘿嘿一笑,道:“老二你说如何?”
又听另一干涩的声音道:“端木老儿所言,倒也有三分道理。”
蔡薇薇心中暗震,想道:“三教联盟,那是玄冥教、九阴教、魔教了,龙哥以荡魔为志,这是更为棘手了,不过瞧这光景,并非融洽无间。”
忽听拂尘玉钩之声大盛,令狐祺哈哈一笑,道:“老二,再不出手,端木大坛主只怕今夜就得归位了。”话声甫落,一阵衣襟带风之声,随着凌厉的指掌风响传来。
蔡薇薇听出令狐兄弟是并肩出手,芳心一震,她当令狐祺一开口,已听出功力奇高,灰袍道姑以一对一,也未必是敌手,两人齐上,更无幸理。只听灰袍道姑怒声道:“姓令狐的,你们有脸皮没有?”
令狐佑哈哈一笑,道:“谁不知道我兄弟遇敌同上,千军万马也是如此。”
灰袍道姑心头大怒,万般无奈,高声喊道:“蔡家丫头,你死了不成?”